文/何丹萌
刘郎者,西大教授刘炜评也。“刘郎”一谓之唤起,始于商洛人在西安的文学朋友圈,约在他的中年时段。其时,他是客西安的乡党中之年少者,英俊潇洒,才学过人,深得文友怜爱,然总觉不好称呼。那时他是西大的副教授、文学院副院长,称“教授”或“院长”吧,显得生分;叫兄弟吧,他比贾翁小了整一轮,似也不宜。叫什么合适呢?采南台主人方英文说:似乎惟刘姓,后边配个“郎”字最为合宜,换若其他姓氏,配了总觉别扭。大家试配一番,一致赞同了方文慧公所言。其实此称之所以被大家认可,还在于唐人刘禹锡诗句的根植,比如“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又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炜评本乃长安出类拔萃的诗家,众赏其诗才直追刘禹锡,除了嘉许,更有怜爱之意,于是“刘郎”一谓,便被唤起传播开来。
不知不觉,刘郎已至花甲。他于农历1964年10月21日即公历11月24日生于商州北乡的广东坪,及至今年冬月,可不就真正步入耳顺之年了嘛?多年前的一次酒会上,他将我认作了师傅,从此情笃意厚,过从甚密。但无论德才还是声望,他都高于鄙人,可无论是正式还是非正式场合相遇,他喊我师傅从不改口,这让我受宠又受用——能因这样的“徒弟”沾光和垫高自己,我不由暗自窃喜。于是在他花甲寿辰临近之际,我便思量该以何礼为他祝寿呢?俗不忍而雅难求,心思一动,诌得四句顺口溜:“岁更序迭顾未暇,当年冬子已花甲。半世率真忌虚假,昆仑留位待仙家。”还为次句加了注解:炜评小时生得帅气,村人看了电影《闪闪的红星》之后,将其比作剧中小主人公潘冬子。拙句草就,因不善平仄格律而羞于示人,于是背地里求教于“长安诗人”田勰,田勰读罢一笑,劝我推倒重构,主张贺寿诗亦庄亦谐最佳,再不济也应得个趣味,并举例苏东坡赠张先之句:“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接着,田勰便援手了,拟我口吻新生四句:“一世相交共本真,姓何人爱姓刘人。愿君老慢吾迟死,亦友还师继续亲。”微信一阅,不禁大喜,尤其赞赏“愿君老慢吾迟死”的佳句,佩服田勰真乃诗坛鬼才,出句诡谲,大胆率性。赶紧用毛笔书写了,于乡党冯达题为刘郎举办的生日晚宴上呈上,在座者无不点赞。我借田勰之才为我贴金,偷着乐!
当夜,刘郎诗情也被激发,酒后回家很快便以微信发来了《报何师傅》一绝,诗曰:“何曾率尔拜师尊?朝市闻人未屑论。跌撞尘寰各由命,穷亨懒得问天阍。他这一“报”,让我立马想起了司马迁的《报任安书》。太史公回信任安,道出了名传千古的“鸿毛”与“泰山”之论。而我与刘郎的一来一往,均也涉及到了生死与穷亨,我们也都坦然面对,为此深感欣慰,看来,我们真是一路人呀。
次日得知,不仅我与刘郎有诗赠,刘门众多弟,亦有殷情切意的诗文往来。我特别激赏的是,其嫡传弟子、商山才子王彦龙,受同门众兄弟姐妹之托,撰写了《炜评师六十寿序》,其文曰:
“当此颓波难挽、人情浇薄之世,尚有嵚崎磊落、至性至情如古贤人者乎?有之,余必推吾商州炜评先生也。先生素称颖异,负卓荦之才,怀骐骥之志,以设帐传薪爲志业,以诗酒嘤鸣为趣尚,瓣香于屈子、少陵之间,取径于太白、东坡之室,不降志以趋俗,但随心而骋怀也。数十年间,名声显耀于三秦,诗文播馨于八方,品节见称于侪类,所谓遐者慕其才,迩者怀其德,卑者感其诚,而尊者嘉其义也。
甲辰孟冬,适逢先生甲子重开之寿,门人弟子喜而议曰:耳顺之年,允吉允福,乃寿乃昌,此大喜也,必撰文以纪之。乃命序于余,以余年最少,可无所顾忌也。忆余以弱冠之岁,步先生之踵武,道出蓝关,就学西京,跂望先生之门,幸执弟子礼,至今十余年矣。余虽不敏,而先生谆谆之命、殷殷之惠,岂敢稍忘?乃略述其所知闻,以见余之中情也。同学诸君,其必有戚戚者云。”
文末跋曰:“甲辰小雪后一日,受业王彦龙代诸同门谨序。郑翔霖书。”郑翔霖也是刘门弟子里的才彦。其书融合魏碑行楷,端庄正气,蕴古雅之风。弟子们装裱后呈献乃师,刘郎已将其悬于书房,载情载义,墨香四溢。
余曾思量,刘郎这一寿,过了阴历过阳历,饮了白酒饮红酒,吃罢商州吃长安,不知庆贺已几回?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强要过,而是舍得以自己寿诞为由头,招徕众友相聚,虽不比“舍身饲虎”,却也以一片佛心换得众友欢颜。期间诗来文往,我仅见冰山一角,更多尚未知晓。把人活到这个份上,已令我羡慕不已,他却说:“耍哩咯。”我说:“以文会友,以诗会友,不失为共同制造的趣谈雅事,嫽着哩!”
记文至此,忽想对刘郎虎子刘阳发话:“娃呀,你爸这个六十大寿,能留一段文坛佳话。你应知晓,这都是你爸和你那些伯啊叔啊们,成精的小怪们,狂饮海谝,一边玩耍一边制造出来的,均乃性情使然。这些人,可都是精神的贵胄,有趣的灵魂。替你爸高兴吧!”
2024年12月5日记于菊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