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社会能见度》，以下为文字实录：

副县长“招供”受贿，却坚称是冤假错案。

熊祖模：我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这是典型的，严重的刑讯逼供。

从判决到撤诉，法律经历了怎样的考验？

姚琼：法官说，你觉得不妥你可以告我。

姜楠：他本是贵州省道真县的县委副书记，却因涉嫌滥用职权和贪污受贿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然而两年之后，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却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了之前的判决，那么这位县委副书记是何以被判刑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呢？

第一次见熊祖模是在贵州遵义机场，熊祖模个子不高，留着板寸平头，衣着简朴，但在言谈举止中还隐约可见昔日的官员作派。熊祖模仡佬族，出事以前曾任贵州省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早在2010年，熊祖模已被贵州省委组织部批准作为县长候选人，仕途前景看好，但是这一切却在2011年12月26日戛然而止。

那是下午三点半左右，正在乡镇检查工作的熊祖模忽然接到了县纪委书记的电话，对方说有工作要跟他汇报，希望他马上回来，熊祖模并没有多想，直接掉转车头往县政府大院赶去，一进办公室熊祖模就被五六个陌生男子控制起来。

熊祖模（原道真县副县长）：他们该给我皮带、钱包、手机、手表就全部收掉，我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说去，去了就知道了，不要多说。

熊祖模说对方五六个人都是便装，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强行把他带上一辆停在县政府办公楼楼下的越野车。

熊祖模：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就塞我上车，把塞我进车里面就带走了，在路上我说你们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他说你去了就知道，路上别说话。

熊祖模清晰记得当时是下午四点多钟，这辆车载着他从道真县出发，一路往遵义方向开去，但在遵义市区并没有停，而是直接开到某个县城一处僻静的小区里，熊祖模说自己被带进一个只有几平方米的小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设施，只有地上铺着一个薄垫子。

熊祖模：很小，就这么大一个面积吧，就是人坐在这里面还有一小点空位，里面是全封闭的，什么也没有，所以进去以后就把门带上，就没人管我了，那时候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天就没吃饭了，就没的饭给我吃了，就不时地进来一两个人，就说你在这儿好好思考问题，你别想吃饭了，把问题思考了我们会拿饭给你吃的。

熊祖模被关进来的时候一头雾水，作为道真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他想不通自己为何被带到这里，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熊祖模：他们就进来你问题思考好了没有？我说我思考什么问题啊？他们说你最清楚，然后你不能坐了，你只能站，你就面向这个墙壁，面向这个壁站好，那么就一直站一直站，我就跟他们说，我说我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我有高血压，我说我高血压的药现在没带，我说我不能久站，他说不行，你把问题思考了你就休息吧，你就可以坐，站了大概很长时间了，我就受不了了。

对方没有亮明身份，只是要求熊祖模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站着反思自己的问题，熊祖模有高血压病史，每天都要服用降压药，久站让他的腰椎间盘突出发作了，血压也让他觉得不舒服，他要求吃药，但被拒绝了，此时一位自称是道真县检察院纪检组组长的办案人员走了进来。

熊祖模：他就说李晓红都说你收了他的钱了，在什么地方？人家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说我收了他多少钱了？什么时候收他的钱了？他就两个指头这样，就向下比，我说两万，他说不是20万。

熊祖模说自己当时被纪检组长的指控激怒了，他立刻表示与商人李晓红并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对方不置可否离开了。熊祖模当时并不知道的是，与他一同被关押起来的还有他的弟弟熊飞，检察院指控熊飞贿赂哥哥熊祖模20万元，而此时熊祖模的妻子姚琼正在为了寻找丈夫的下落四处奔波。

姚琼（熊祖模妻子）：就是熊飞的小孩才告诉我，他认识那个道真反贪局的那个刘某某，他家的小孩，他说他爸爸把他的爸爸带走的，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单位也没有什么通知我。

随后姚琼给县纪委办公室打电话询问情况，对方不予任何回答，而此时在漆黑的审讯室不许坐，只许站，熊祖模忘记了时间，又饿又渴的他感觉非常疲倦，站在那里就睡着了，就在此时又有办案人员闯进来说，领导要找他谈话，而所谓的“领导”仍然是两个身着便服的人。

熊祖模：就是两个领导坐在那边，我就站在这边，其实后面有一个凳子，他们把凳子抬了，就站着，然后在你的附近有一个大灯，可能上千瓦，这是个大灯，就问你说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说没有问题，他大灯不断把温度和亮度往上调。

这一次的审讯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熊祖模说对方不停用大灯晃他的眼睛。

熊祖模：人恍惚啊，紧张啊，心跳加快啊，就是人恍惚了，就是灯不断地照你，恍恍惚惚地照你，就问你，你收谁的谁的钱了，紫荆宾馆是怎么回事？就问这样一些东西，最后一次我已经人都全，那个神志全恍惚了。

不给饭吃，不让睡觉，恍惚中熊祖模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种状况整整持续了四天四夜。

熊祖模：因为人精神已经崩溃了，看到的就全是动物啊，蛇啊、鱼啊，什么东西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

记者：出现幻觉了。

熊祖模：产生幻觉了那个时候，我再一次个他们提醒，我感觉我高血压已经高了，血压已经高了，不行了，我就跟他们讲，我说我高血压药没有了，请你们给我高血压的药吃，但是他们不给我，说我看了，你好好交代了，我们去买药给你吃。

2011年12月29日，痛苦不堪的熊祖模再次被提审，当大灯晃眼的时候，他感觉血压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了。

熊祖模：我说了一句我不行了，然后我就伸出双手准备去，就是人本能地去扶住这个审讯台，但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人全倒在，就昏死在地上去了。

当熊祖模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抬回了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胳膊上正在输液，旁边有个医生说道，低压120，高压180，必须休息。

熊祖模：这个时候我已经绝望了，我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那这个是典型的严重的刑讯逼供。

经过了医生抢救之后，熊祖模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但是很快房间的门又被踢开了。

熊祖模：这个市纪委的和市检察院的两个踹门而进，一脚把门踢进来，就指着我，站起来，站起来面壁，如果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不说，我们就对你采取“双规”，还有就是带你到云南楚雄一个大雪封山的地方去，每天吃带泥沙的苞壳饭，吃一碗喝半杯水，就像习水县的某某某一样，在那儿跪着求他们把他带回来。

对方说给熊祖模半个小时时间考虑，如果仍然拒不认罪，就要送他到大雪封山的地方去，让他永远不能再见到家人，熊祖模陷入了矛盾之中，而此时熊祖模的弟弟熊飞在关押了十天之后被释放，当天晚上熊飞就赶到遵义市，告诉熊祖模的妻子姚琼办案人员强迫他承认，送了20万元钱给熊祖模，并写了证明材料。

姚琼：熊飞出来的时候是我的侄儿，这个贤军，熊贤军去接的，当时看到根本不像人样，那个胡子头发全都很长，那个胡子很长，人全都是，脸色都是白的，我听我侄儿说的，他（熊飞）说他们非要说，说我送钱给哥哥，然后就说不说，就不让他出来，然后把他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永远也不让他与家人见面。

2012年1月11日，熊祖模被道真县公安局以涉嫌滥用职权、受贿罪刑事拘留，涉案金额高达44万元，其中4恩次收受重庆商人李晓红现金24万元，收受其弟熊飞现金20万元，并利用职权为他人谋取相关利益。那么李晓红是何许人？他与熊祖模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呢？在熊祖模的家里妻子姚琼找到一些从2009年到2011年的“廉政金”收据，金额从几千到两万元不等，她说每次熊祖模都会将退不掉的“礼金”上交给政府，她坚信丈夫不会收取李晓红一分钱，李晓红是重庆籍商人，2008年由于招商引资来到贵州贫困县道真县，原计划是在道真县投资修建一个星级宾馆，为此道真县政府许诺李晓红极其优惠的政策条件，据说优惠的招商引资条件在西部不发达地区极为普遍。

熊祖模：这个宾馆就是按照挂牌价，实际上就是给九亩地给他建宾馆，附属设施就是按照挂牌价把土地出让金收起来，然后财政根据等额给他建宾馆实行奖励，就这样一个政策，基本全市都是这么一个政策。

但是李晓红在修建宾馆过程中，却将协议中用于修建宾馆上午设施的14亩土地修建成了商住楼用于出售，并申请变更该部分土地用途，据遵义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10年8月9日，熊祖模主持召开会议同意李晓红的申请，将14亩土地变更为商住用地，正是由于这次土地用途变更，熊祖模被指控滥用职权，违反了国家相关法律法规，造成国家586.3263万元经济损失，但是熊祖模却坚称会议是在县长江某的领导下召开的。

熊祖模：只有谁来变更，只有县长召开会议才能变更这个事儿，江某就说我们开个会，就涉及到这个紫荆宾馆土地用途变更的问题，就是请李晓红你说一下这个情况，就问大家什么意见，大家就说江县长明确，因为政府就是这样一把手负责嘛，就是行政首长负责制，他明确了就是代表政府的意见，反正你明确就行了，其他也没什么意见，然后他就这样明确了，就明确同意他（李晓红）的土地用途变更，高档商务住宅变更为商品房用地。

熊祖模说在时任道真县县长江某的主持下，此次会议基本明确了政府的态度，同意李晓红土地用途变更的申请，很快江某调作，县长职位空缺，作为常务副县长熊祖模全面主持县里工作，为了加快宾馆建设进度，熊祖模拿着会议纪要找到了时任县委书记刘某，刘某主持召开常务会议，讨论李晓红申请的土地用途变更问题。

熊祖模：那个刘某就一个一个的征求意见，我们坐成一圈嘛是吧，就说刘主任你有什么意见，说没意见就按照政府这个意见执行，反正都是为了道真的建设，然后问周某，周某说也没什么意见，问那个副书记，没什么意见，问我，我也没什么意见，刘某说我也没意见，就明确了几条，第一下去抓落实，第二该收的钱收起来，该奖励在宾馆上的要督促落实奖励在宾馆建设上，第三就是要加快工程进度，要保证完成市政府交代的这个年度目标任务。

两次会议之后，县委县政府统一意见，批准了李晓红的土地用途变更申请，但是在检方的起诉书中，却成为了熊祖模一人承受的罪名，熊祖模表示不服，此时当地检察院的办案人员也找到了熊祖模的妻子姚琼，要求她主动上交丈夫贪污受贿的赃款。

姚琼：他只是诱供吧，你把钱交了，他的那个刑可以给他算自首，还有就是他可以轻，你去看一下量刑建议书，我说我不满，为什么？因为我相信他没罪。他没有收受人家的贿赂，打死我都不相信，我说没有受贿，他也没给我钱。他没跟我说这个事，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就几个不，我就没有交这个钱。

但是，就在姚琼坚决表态信任丈夫的同时，2011年12月30日，由于高血压发作，熊祖模说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办案人员给他半个小时考虑，在狭小黑暗的房间里，熊祖模做出了认罪的决定。

熊祖模：因为我也听说过“双规”，他们那个时候里面死的人也是不少的。反正你死了，就把你摔下楼去，或者怎么了，说你撞墙啊、畏罪自杀啊等等这样一些罪名都会跟你扣上的。因为我本身是清白的，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这辈子也无法洗清我的冤屈了，肯定会戴上一种畏罪自杀的骂名。

熊祖模说为了保命，他愿意配合审讯，对方需要什么他就说什么，办案人员首先要他交代收取商人李晓红20万元现金的去向。

熊祖模：我就编说我家属那个把它存了，是吧。去查没有这回事，那我又没办法，我确实没有收这个钱，我就编，我说我什么打牌输了，就重庆打牌输了，我重庆也没去过。所以我就编，我把时间编得非常非常地具体。有时候我编到了甚至是下午几点，我都编出来了。我为什么编得这么细呢？我就想我们领导干部都有大事记，每天干什么都有记录的。一是我编在不在道真那个时间，第二我这个时间我编具体一点，我那天做什么，我没有时间受贿。

最终，熊祖模按照办案人员的要求做好了口供，对方才让他吃饭、睡觉。在审讯的十几天时间里，熊祖模说吃的都是冷水泡面。在检方的起诉书中还提到，熊祖模的弟弟熊飞为感谢熊祖模在其承包工程中给予的关照，在熊飞家送给熊祖模20万元现金，熊祖模对此矢口否认，拒不认罪。

熊祖模：又不让我睡觉了，反正你就站在这儿吧，坐下去有人把你抓起来，坐下去有人把你抓起来。你就站这儿，你哪时候想好了在什么地方怎样收熊飞的钱，你把它想好了，你该休息休息呗。就一直站，可能又是站了至少可能是一天一夜吧。

被迫面壁站了一天一夜之后，熊祖模选择认罪，承认了弟弟熊飞曾经贿赂自己20万元。而此时，在熊祖模工作的县政府大院，大家得到的消息是副县长熊祖模被“双规”了。

熊祖模：说我“双规”，但是没有任何人宣布对我“双规”，我又没有看到什么“双规”文件，也没在什么“双规”文件上签字，都没有。

对于办案人员的指控，熊祖模完全放弃反抗。他说当时只想早日离开不见天日的审讯室，去到一个能听他说话的地方。在对指控全部承认之后，办案人员把熊祖模带到了道真县人民检察院地下一层的审讯室，熊祖模立刻推翻了之前的口供，当时对他进行审讯的是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张某。

熊祖模：我又反复跟他讲，我没有事儿，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说，我希望你们彻底查清事实的真相，还原事实的真相，根本就不听。就说我现在把监控关了，让我们两个好好谈谈，我说谈吧。他说你好好的承认了，像在纪委说的这样把它认了，说话的态度就不是我现在说话这个态度，非常凶狠。

熊祖模极力辩解，张某却并不买账。

熊祖模：就指着我他说你知道你父母亲在哪儿吗？你家属在哪儿呢吗？我说我不知道，在道真嘛。他说和你一样，在检察院地下室的这个椅子上铐着呢。我说为什么呀？因为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他是证人，我们一定要让他来作证。他说我告诉你，你不要因为你，你把他们害了。所以我听到这个时候，我再一次感觉失望，很绝望。

事实上，熊祖模的家人当时并不在检察院，但熊祖模并不知情，他只能选择再次妥协，在口供书上签字认罪，他说这一次自己彻底绝望了。就在熊祖模妥协认罪的同时，妻子姚琼在多方奔走，请律师，找证据，力证丈夫清白。首先熊祖模的弟弟熊飞在被释放之后，第一时间向检察院提供了他没有贿赂哥哥20万元的证据。

姚琼：他说我有证据，我的钱没有送给我哥哥，然后我是拿去付了工人的工资。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取的，哪个行都有取款的凭证。还有他们一起去发工资的人，第二天开了两个车到阳溪镇去发了工人的工资。这些都是可以问证人的，他有证据，他还有单。

熊祖模的代理律师在重庆找到了商人李晓红，得知他也被道真县人民检察院审讯，并做出了虚假口供，承认曾经送了20万元现金给熊祖模，并虚构了这笔资金的来源。

熊祖模：他说他当时用的保险柜取的钱，又说是在，还是说是在某某银行取的钱，卡号是多少第一次口供。说第二次一查没有这个事儿，第二次我在某某银行取的钱，卡号我记不得了。又去查，又没有这回事儿。第三次没办法，检察院已经没办法了这个事儿，又去重新找到他，他就说我就没送他的钱，我确实，我确实不知道这个钱从什么地方来。他怎么说，检察机关的人怎么说，那你做伪证，跟我们一起回去，把他吓得已经不能行，他已经，他后来我在庭上知道他们已经把他在那个铁椅上铐了七天七夜。已经是见到人都在发抖了，都吓得不能行了。

李晓红对熊祖模的代理律师说，为了敷衍办案人员，他编造了多个资金来源，最终都因为缺乏证据而被否定。后来无奈之下，李晓红找到在某公司做出纳的姐姐李小林帮忙。

熊祖模：就不行有跑到他姐那去坐，就跟他姐姐把这个情况说了，说姐你救救我，他们又要把我抓回去，就是送熊祖模那20万块钱呢，你快想办法跟我说来源在哪儿，把你的公司的账拿过来看一看。一看那里面有个20万块钱，李晓红就跟他姐说，他说姐就这20万块钱，你就说是送熊祖模的那个行贿款。他姐就跟他说她说你要打个借条啊，他说我打个借条，马上打个借条，打一张借条。那么借条你是还了，那你要打个还款书啊，那么又给他打一个还款书，他拿起回去跟检察院说就这个。

2012年10月16日，熊祖模涉嫌滥用职权贪污受贿一案在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熊祖模要求指认他收受贿赂的李晓红、李小林姐弟出庭对质，但是却被拒绝。只有弟弟熊飞出庭作证，证明没有贿赂哥哥熊祖模。

熊祖模：后来发生了一件让人十分痛心的事情，李晓红现在都瘫痪了，现在都瘫痪了，不能走了，也不能说话了。在他们监视居住期间由于不具备监视居住的条件，人家有糖尿病、高血压，在里面关着。后来人家已经发现有呕吐的这个情况，有病才通知家人把他接回去，接回去的第三天晚上脑溢血发了。就送到西南医院去救治，现在还在康复当中。

在公开开庭审理中，熊祖模推翻自己的供述，表示口供是在“生命安全、身心健康遭到严重威胁和极度摧残下，为了保命而作的虚假供词”。但是，在律师提供的证据面前，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却做出一审判决熊祖模因滥用职权和非法受贿，判决有期徒刑11年。姚琼记得听到这个判决的时候，自己险些晕厥。

姚琼：当天判他11年的时候，我都好冤枉，我就喊为什么你们不核查证据，为什么我们提供那么多的证据你们不核查，然后你们的那个判决书，你们就是张冠李戴，东拼西凑。当时出来我就质问法官，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不实事求是的，那个法官他说你觉得不妥，你可以告我。

对于判决结果熊祖模表示不服，当庭要求上诉。随后，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发回重审。2013年11月19日，该案在贵州习水县法院再次开庭。李晓红的姐姐李小林出庭作证，明确说明自己并没有给李晓红20万元，借款和还款单都是造假的。账户中提取的20万元用于自己供职的公司发放工资，造假的目的是怕弟弟李晓红再次被抓走。

熊祖模：李小林这个时候她就说了，她说我自从出了这个假证据以后，我没有睡过一晚上的安稳觉，因为他们逼我做了这件事给熊祖模造成了，一家人造成了这么大的灾难，她说我寝食不安的，她是个教师，过去的一个老师退休的。

这一次的庭审让熊祖模看到了希望，2014年1月10日，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熊祖模取保候审。至此，熊祖模已经失去自由整整两年。

熊祖模：因为两年多我没看到过我父母，两年，两年多了。后来看到我父亲和我母亲抓着我的手说我怕这辈子是见不到你了，说那个时候才真正的感到，可以说泪水啊不自觉的，可以说黄豆般掉下来。

2014年6月20日，熊祖模拿到了遵义市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书”，称认定熊祖模滥用职权和受贿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决定对其不起诉。但是，案件了结之后，熊祖模的困境却没有好转。

熊祖模：6月23号，我将相关的法律文书和我对给市委，市委组织部提出的请求，申请，就是一是恢复我的名誉，二是恢复我的工作，三是补发我工资的三条基本要求。没有哪一级组织，没有哪一位领导就这个问题给我作出正面的回答。

2014年8月，熊祖模收到从2012年4月至2014年7月停发的工资，共计13.8万元，此后的工资按月发放至今。但是，让熊祖模疑惑的是至今仍然有纪委办案人员找到他说要处分他。

熊祖模：还把我滥用职权，说我滥用职权违规返还土地出让金，要处分我。还有一条说我收了2.6万元的那个礼金，要处分我。还有就说我默许我兄弟做工程，这三条。我想这样，滥用职权这个问题法律通过一审二审再审，都已经认定这不是事实，不是，就即使是滥用职权，都不是我所为。为什么还在说我滥用职权，要处分我呢，这个我真不明白。

考虑再三后，熊祖模决定不再上诉。案件虽然了结了，但是县委副书记、副县长的岗位却丢了。从被“双规”至今，熊祖模一直没有收到纪委关于他的处理决定，也没有说开除党籍，但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向哪里递交党费。

姜楠：在三年左右的时间里，熊祖模经历了巨大的人生落差，他反复向我们强调虽然现在法律认定他无罪，但是没有恢复他的工作和名誉，他不知道何去何从。“熊祖模案”经历了三年的峰回路转，法律在最后一刻守住了公平的底线，但是由于司法误判给熊祖模个人及其家庭造成的精神损害，又有谁来负担呢？